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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行走萬年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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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足?”唐修楞住。

“怎麽了?”江橋停下腳步看著他, “感覺你好像在猜測什麽。”

唐修搖搖頭,“沒事,我只是在找那縷未集之魂。”

江橋笑,“那加油找啊,我後半輩子的幸福就靠它了。”

唐修瞪他一眼,“大半夜的,回去睡覺。”

江橋拉了一下的胳膊, 含笑望著他。

“又怎麽?”唐修皺眉,“給人送點錢心情這麽好?”

“不是。”江橋看了眼黑洞洞的走廊,壓低聲音, “親一口再回去。”

“……”

見老祖宗沒有後退,江橋搭著他的腰,輕輕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就一下,酥酥癢癢的, 唐修感覺自己眼睛眨了眨,心跳突然過速。

他竟然產生一種沖動, 想讓江橋把這個吻加深。接吻,只擦一下表面,那算什麽接吻?

不過老祖宗想了想,做人還是要臉, 不能被江橋帶壞了,於是他輕咳一聲,“回去睡了。”

“晚安。”江橋笑得很溫柔。

這一夜的後半,集魂幡安安靜靜, 並沒有因為這個淺嘗輒止的吻而波動。

未集之魂與兩人的感情無關,唐修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

十月初,《斬狐臺》殺青了。殺青那天江橋被幾個主要演員輪番灌,除了唐修沒有惡趣味,其他幾個人吃定江橋不會在殺青酒桌上板臉,把這兩個月來積攢的憤懣全都發洩在了酒裏。

江橋酒過三巡喝得眼神發飄,眼見著不遠處那桌兩個副導演又一起端著酒杯過來,頓時吃不消對唐修道:“救命。”

唐修聞言露出無辜驚訝的表情,“這要我怎麽救?”

“你酒量好。”江橋咬牙切齒,又想到了那時被老祖宗酒量支配的恐懼。

卻不料唐修悠閑道:“大家是敬導演,又不是敬我。放心吧,你喝生病了我能把你治好,那才是真的救你。”

江橋,“……親……親媳婦。”

兩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旁邊人也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麽,兩個副導演過來了,一個笑道:“恭喜江導《斬狐臺》殺青,也恭喜江導找到一個使得趁手的演員。”

另一個果斷給江橋的酒杯又滿上,也不由得感慨道:“是啊,從來沒見過江導這麽中意過哪個演員,還是個新人,前途無量。”

第一個人一邊點頭一邊看唐修,“小唐確實好,有才華,人也穩重,但就是太內向了。”

在這個圈子裏,唐修確實是個特殊的存在。他很少主動社交,更不必說奉承拍馬。雖然這種品性值得稱讚,但在這個圈子裏,若不是有江橋提拔,恐怕真的會埋沒上很多年甚至一輩子。

唐修聽副導演這麽說也沒什麽意見,反而拿起酒杯笑道:“是啊,剛踏入圈子,我得學做人了。那就從今天開始吧,江導喝醉了,接下來的酒我來替,就當謝過江導提拔了。”

江橋聞言微楞,驚訝地看著唐修,黑眸中浮現出一絲感動。唐修在桌布下面拍拍他的腿,對兩個副導笑,“導演們給個面子嗎?”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興致。

——灌江橋是個例行節目,早就玩膩了。這個新人向來矜持清高,雖然無冤無仇,但大家也樂意看看他灌醉後是什麽樣。

於是幾秒鐘後,兩個人異口同聲答應。接下來,流水一樣的酒就都朝著“江橋”敬了過來。劇組的工作人員們全都看熱鬧不嫌事大,那些小人物們不敢惹江橋,但是唐修脾氣好彬彬有禮是出了名的,於是也都跑來湊熱鬧。

江橋看著老祖宗在他身邊酒到杯幹,越喝越放松自如,眸光清亮,感動之餘又覺得有點別樣的情緒。

瞧瞧,我喜歡的人多好啊。無論什麽時候都上得了臺面。

再瞧瞧你們這群大傻子,竟然妄想把老祖宗灌倒,嘖……

也就十來分鐘,唐修一個人喝了三十多杯酒。紅的白的啤的都有,摻著酒喝本就易醉,更何況如此縱量。可唐修卻依舊風度翩翩,完全沒有半點醉態。若真說是哪裏不一樣了,那大概就是更加瀟灑清俊,舉手投足盡是風華。

這一晚上,同桌幾個好勝心強的演員全都是趴在地上被助理們扛回去的。唐修笑著看大家醉成爛泥,心裏給凡人們這種自強不息的精神點了個讚。

雖然,確實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啊……

《斬狐臺》的殺青儀式辦了兩場,第一場是影視城裏的慶功宴,江橋包了飯店請大家吃飯,第二場則是回到帝都後把媒體都找來,名為殺青實為宣傳。

回到帝都的第五天,李子平一大早就拿著兩套筆挺的正裝到了唐修家裏,一套白色一套黑色,問道:“等會活動的服裝,你選一個?”

唐修正把做好的煎蛋和煎牛肉腸從鍋裏盛到盤子中,回頭匆匆看了一眼隨口道:“白的吧,我不是飾演一只雙尾白狐嗎?”

李子平嗯了一聲,“也行。黑色修飾身材,不過你這身材也沒什麽可修飾的。”他話剛說完,就見唐修一個盤子裏只盛下了鍋中一半的東西,轉身又拿出來一個盤子接著盛。忙忙活活一大早上的經紀人突然有些鼻酸,心裏想著自家藝人懂事了,知道感恩了。

“哎,其實我們一會出去吃點就行,你自己做怪累的,還給我帶了一份。”

正端著兩個盤子準備放到吧臺上的唐修楞了,“啊?”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滴的一聲,江橋穿著一身西裝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邊問道:“早飯好了嗎?”

他看見李子平坐在桌子旁邊,一挑眉,“你怎麽在唐修家?”

李子平咕咚一聲咽口吐沫,“導演,我是他經紀人,應該是我來問您怎麽來他家吧?還……有鑰匙?”

江橋聞言略帶嘲諷地看了一眼某沒見過世面的經紀人,從嗓子眼裏滾出了一個嗯,順手接過唐修手裏兩個盤子放在桌上,一邊熟門熟路地打開冰箱拿出牛奶,給自己和唐修都倒了一大杯。

盤子裏可愛的太陽蛋,煎得外表酥脆內裏多汁的香腸,還有大粒麥仁烤得金黃的吐司面包,李子平一樣都吃不著。李子平覺得很喪氣了,他把衣服平放在唐修的沙發上,說道:“看樣子你也用不到我這個司機了,等會和江導一起去吧?別晚了。”

唐修嗯了一聲,覺得有些愧疚,“要不你坐下吧,我順帶著給你做點,用不了多久。”

天知道李子平多想說好,可是已經落座吃飯的某個導演眼神像是能把他殺死,於是他很“懂事”地僵硬微笑,“不用了,我吃飽了過來的。”

“哦。”唐修松了口氣,“行,那等會見。”

“嗯……”李子平離開唐修家,心裏暗暗感覺自家藝人的演藝生涯好像和他這個經紀人沒半毛錢關系。

唐修和江橋到會場的時候記者已經坐滿了。江橋的電影殺青儀式向來都是江橋主角,因為他本人就是電影最大的金字招牌。可這回不一樣,媒體更願意把橄欖枝拋給坐在江橋左手邊的唐修,畢竟這個新人經過了大落大起,意外地已經建立起了非常完美的人設。

唐修除了被動上熱搜外,絕大多數都很低調,低調神秘的藝人最引媒體的好奇。疼何況江導親自為他扶話筒的神情太溫柔,明眼人一看就知這個演員將會在未來一兩年內包攬最好的資源,以最迅速的速度躥紅起來。

“唐修,人生第一部正式的戲就是江導的主角,有什麽感覺?”

唐修笑,“這個問題好像被問過很多次,從選角就開始了。”

那個記者不放棄,“可是之前你一直都沒有正面回答,現在拍完了戲,也該給我們答案了。”

唐修思考了兩秒,說道:“其實我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第一部戲必然是盡最大努力去嘗試的,我只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到底在哪。江導和劇組裏的前輩都很照顧我,這部戲拍下來收獲非常多。”

記者打著官腔稱讚了幾句,又問道:“有人爆料劇組裏你是江導最寵的演員,有這回事嗎?”

江橋聞言有些緊張,雖然平時大家開玩笑沒什麽,但真拿到這無數攝像頭前來說,還是敏感了些。他本以為唐修會否認,然而唐修聞言卻扭過頭笑盈盈地看著他,“導演,是這樣嗎?”他說著自己想了想,“聯想一下我挨罵的頻率和別人挨罵的頻率,好像確實是。”

江橋心裏一下子敞亮了不少,他默契地接過來嚴肅地對媒體說出了準備好的數字:“唐修是很有天賦也很刻苦的演員,小白全戲共四百五十條,NG次數不超百次,這種數據,已經超越了我執導生涯合作過的所有演員。”

江橋話音剛落,底下記者堆裏立刻傳來一片不約而同的驚呼。江橋素來嚴格,之前有不止一位演員爆料過在劇組被NG到死,那還都是行業裏公認的實力派演員,唐修這種表現……

“更何況。”江橋扭頭又看唐修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欣賞,“唐修的NG多出在動作戲上,他不是科班出身,這些都可以體諒。而他的文戲堪稱完美,電影上映了大家就知道。《斬狐臺》兩大值得大銀幕觀看的點,第一是場景氣象盛美,第二就是唐修的演技。”

場下一片嘖嘖感慨,多少年來,這個高冷挑剔的導演還從來沒有對著公眾這麽毫無保留地誇讚過一個演員。

閃光燈頻頻亮起,那個記者由衷地說道;“確實是厲害,我已經能預見到粉絲們瘋狂轉發剛才這個片段了。”

采訪環節一個多小時,之後主持人給大家放了一小段介紹電影的影片,唐修和張凱行一起陪江橋舉著香檳灑滿了一座酒杯塔後這個殺青儀式也就算結束了。

唐修和江橋在後臺多待了一會,等記者都散的差不多才出來,在地下車庫裏上了同一輛車。

他們剛要發動車子,唐修餘光裏突然看見車庫右前方角落裏站著一個穿灰色襯衫的男人。他一眼就認出來是沈思莫。

沈思莫身為兩年前噱頭十足的江橋最偏愛的學生,在這次采訪會裏也是風頭不小,剛才結束後唐修看他跟著他簽約那小公司的經紀人一起離開,還以為他回公司了,卻不想二十多分鐘過去了,人還在地下車庫逗留。

沈思莫背對著在打電話,離得遠遠的看不太真切,但唐修卻依稀察覺到這個人似乎情緒激動。

他按住江橋正要發動車引擎的手,低聲道:“我想去看看。”

江橋聞言無奈,“他母親已經痊愈出院,這事都過去了,你還看什麽?”

唐修搖搖頭,“我總覺得這事沒完。”

“哎,好吧,服了你。”江橋解鎖了車門,說道:“小心點啊,別被發現了就尷尬了。”

唐修嗯了一聲,“放心。”

地下停車庫裏滿當當的,沈思莫背對著這邊,唐修放輕腳步沒費什麽力就到了他身後不遠處。而後唐修幹脆地坐在地上,讓一輛車擋著自己,不動聲色地聽著沈思莫打電話。

沈思莫的嗓子很啞,明顯已經聊了一陣了。“爸,您不必這麽大抵觸,其實我打這個電話只是想說……媽手術出院痊愈了,我的第一部戲也殺青了,沒給您丟人。”

電話另一頭不知說什麽,沈思莫停頓了很久,而後聲音中帶著壓抑的哭腔,“好,不說這些。您最近還好嗎?身體呢?”

“我不是在虛情假意……”沈思莫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把眼淚憋回去,“昨天央視剛好播到您出席會議,我看您捂著肝那裏才……您肝病是老毛病了,少喝酒吧。”

這個大男孩聲音中的沈痛過荷,走到旁邊的柱子旁,用不拿電話的那只手撐著自己。

唐修聽著他聲線裏的顫抖,回頭去看,只見沈思莫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他緊閉著眼睛,撐在柱子上的手緊攥成拳頭,眼淚順著緊閉的眼眶流下來。

“在您心中——難道我的關心就是為了挽回我的家世嗎?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和別的官家子弟不一樣,他們從小就有明裏暗裏各種兄弟姐妹,他們從來沒有得到過父親給予的毫無保留的安全感,可是我有!在我心裏我們就是普通的三口之家,難道血緣問題是我的錯嗎?疼我愛我二十多年的父親突然把我逐出家門、徹底否認我,對我的打擊難道是我將要失去的那些資源和財富嗎!?”

電話另一頭不知回了什麽,沈思莫頹然地跌坐在了地上,他順著柱子滑下去,眼淚如註般往下淌,聲音卻突然充滿了無力的平靜,“好……隨您怎麽想吧。”

“嗯,我會盡快去公安局改姓的,對……不會再姓沈,您放心吧。”

又隔了好一會,沈思莫低聲說了句再見,而後掛斷了電話。

唐修在暗處已經不知該怎麽辦,他絕不應該讓沈思莫知道自己的軟弱被別人看見了,可是這一刻,那個顫抖痛哭的少年那麽讓人心疼,讓他這個行走萬年、見慣了人間悲苦分離的老祖宗都為之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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